“朕要听你亲口说。”
我闭了闭眼:“我说了,你会放过他们吗?”
他讥诮道:“追不追究他们,这要看朕的心情如何,可你说了,朕或许会饶恕你几分。”
他鹰隼般的目光似有若无落在我发青的膝盖上。
我绝望地抿紧嘴。
事已至此,我还有什么可隐瞒的?他知道我的身份从何而来,也知道了意得给我钱财,祝我将衣物沉河,我此刻再犟着,也于事无补了。
我偏过头:“皇后知我心不在此,给了我她已故侍女的户籍,可我一直没找到离开的机会,直至那日被叛军追击,无意掉下山崖,才觉得遇上了机会,于是便自己走了。”
听我说得大差不差,李斯焱点点头,又问道:“怎么去的洺州?”
“马车。”
“在洺州何处落脚?”
“流民所。”
“你让张至碰你了吗。”
他的眼神晦暗,带着狩猎般的侵略性。
我的怒火又从腔子里升腾了起来,气得胸腔起伏。
“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,李斯焱,不是所有男人都像你一样,住了你的房子就必须要陪你睡的。”
“朕谅你也没这个心思,”他桀骜地一笑:“外头的野男人哪有朕伺候你伺候得舒服呢。”
我又回想起芙蓉苑里荒唐的日子,他黏腻滚烫的亲吻,还有块块分明、在用力时贲张的肌肉……
他说得对,这个男人从样貌到身材乃至最原始的吸引力,都越过我见过的其余男人不知多少。
可他却没问过我,我真的想要让他伺候吗。
见我默默无语,他的手指勾住我一缕散落的发丝,专注地将其撩至耳后。
如果不看他的眼睛,他的行为可以说是极为正常,看上去真是一个宠爱着金丝雀的男人。
可他的眼神……我只看了一眼,就被这露骨滚烫的目光刺得满脸通红,我太熟悉这样的眼神了,又无耻又下流,好像单凭眼神就能剥光我的衣物一样。
“你倒也幸运,一路没有遇到坏人,”他用这种露骨的眼神描摹我胸口的轮廓,偏生脸上又没有多余的表情:“想是洺州的日子过得不错,你比以前显得丰腴了。”
我羞愤地想把滑落的襟口拉好,可双手被缚,哪有这个能耐?
他缓步走去阶前,自锦囊中取出一粒小小的丸药,送至我嘴边。
我心中一震,惊慌失措地喊叫起来:“你疯了吗!我才刚刚歇了半刻!”
“朕知道。”他脸色不变,在我绝望呼喊声中,稳稳地掐住我的腮帮,将丸药扔了进去:“……可朕想把更多脏东西喂给你。”
“我恨你!我恨你!王八蛋,唔……”
破碎的悲鸣断断续续飘出了阴暗的囚室。
*
这次的折磨没有上次的漫长,我的药效还未散,神智不清时,感觉他解开了手环,把我抱了起来,行至一张桌旁,咔,扣上了我的手脚。
我像只被蛛丝粘住的小虫,手脚大开,以大字型被捆在了冰冷的石桌上,动弹不得。
我费力地睁开眼,影影绰绰看到李斯焱抽身而去,取下了悬于石壁上的针具,不容反抗地捉住我的脚踝……
“啊!”
骨针刺破皮肤,我发出了世间最凄厉的尖叫声。
李斯焱也在喘息,他一手持针,另一条胳膊塞入我嘴中,面容扭曲得吓人。
“乖一点,不要乱动……”
他以诱捕小动物的声调安抚着手底痛苦挣扎的女人,下针的动作却丝毫不带迟疑。
我无法形容这种尖锐的痛,即使李斯焱给我用了药,依然那么难以容忍,墨刑自古有之,虽不如上古五刑中其他刑罚那么酷烈残忍,却侮辱性极强。
囚犯一旦被刺入了图案,此生都无法洗刷干净带罪的身体。
他这样对我……
一针又一针刺破皮肤,我的嗓子早已叫得嘶哑不堪,最后只张大了嘴,奋力地呼吸,连残破的喊声都无法发出来了。
“再忍一忍,很快就好。”
可能只过了片刻,又可能过了千年万年那样久,他收了针墨,俯身亲吻我的脚踝,姿态痴迷又虔诚。
谁又会知道,看似虔诚的信徒会对主人做出刺青这等犯上之事。
我浑身大汗淋漓,如同从冰水里捞出来一样,身体簌簌发抖,眼神迷茫。
脚踝上的痛意略消减几分,但仍肿着,红肿的皮肉衬着闷青的黥痕,赫然被刺了一个焱字。
李斯焱紧紧抱着我,不住地说些安抚的话语。
我木然地仰天躺着,分不清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,还是祭坛高处待宰的羔羊。
石壁峭立,高高挂着火把,昏沉地照亮了一室狼藉,也照亮了困兽一样的我们。
过了半晌,李斯焱拾起破碎的衣物,简单地包裹住了我,自己则持起一只火把,点起了一只模样古朴的碳炉。
那憧憧的火光落在我迷蒙的眼里,好似黄泉路上引路的魂灯。
他在我耳边道:“你刺了朕的名字,生生世世都是朕的人。”
黥印无法消除,李斯焱是想让我彻彻底底地痛一次,往后余生,每走一步都记得这份痛楚,直至……我把这个印子带入坟墓里去的那天。
羞辱,胁迫,一次永生难忘的折磨。
他终于找准了让我听话的方法。
——同时也摧毁了我。